抒懷
悼念亡婦,迴想當年,有如寒天飲凍水,點點在心頭......... 朱石年老朽自內子辭世後,人天兩隔,屋樑落月,觸景愴懷,每當午夜夢迴,枕冷衾寒,經已天涯人遠,夜雨敲窗,羡誰對語,人非早木,孰能無情。
想當年,我們為逃避戰亂,翻山越嶺,萬里投荒,顛沛流離,生死與共,聞鶴淚而驚心,聽胡茄而泣下,此景此情,猶歷歷在目。
一九四二年,香港在倭冦統治下,糧食奇缺,民不聊生,我們要逃離香港才能苟存性命於亂世。婚前,我們互不相識,衹從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婚後,和睦相處長達六十七年,終其一生,無怨無悔 (內子二十歲入我家,2009年心臟病發,終年八十七歲)。孰知上天不佑,她又不依次序,爬頭,搶先而去 (內子與我同年同月,我比她稍長一日,妄自尊大),抛下我這龍鍾老叟,漫漫長夜,情何以堪,漏盡更殘,誰能遣此,日暮途遠,天胡此醉!
摯友鄔廷兄以我抱鼓盆之痛,悒悒寡歡,足不出户,乃多約老友陪作方城之戲,又為我牽紅線,作冰人,介紹一位失婚女士為我衣補,伴我歡度餘年。
吾老矣,黃昏之恋,於我不宜,吾行年八十有九,風燭殘年,來日苦短,已不作非分之想,人家芳華正茂,來日方長,何必誤了人家美好的下半生,況內子離世不過經年,屍骨未寒,舊情猶在,我若「臨老學吹打」,日後地下相逢,會被她笑問風流何價?
予與鄔廷兄因乃弟鄔恆育之介,識荊十有六年,交淺言深,相見恨晚,鄔廷兄之為人也,胸無城府而樂於助人,古道熱腸,宅心仁厚,有朱家郭解之遺風,是一位人皆樂與交游的謙謙君子,他同情我的際遇,引線牽針,已刻盡為友之道。
自吾婦去後,我老病浸尋,心如止水,昔日的問暖噓寒,青灯伴讀,經已此情不再,但溫馨的既往,我至今猶念念難忘,致有負鄔廷兄的隆情厚意,因此,我奉上感懷詩一首,言為心聲,恭呈大雅,追為此記,聊以抒懷,雜亂成章,諒符玄賞:
老朽思妻賦悼亡,芳魂縹緲水雲鄉,莊周鼓盆猶夢蝶,東坡垂老守空房。琴絃已斷情難再,故舊凋零雪上霜,流水落花春去也,眼前紅粉鏡中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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